舍

人鱼 短篇

威廉是海里的人鱼，最漂亮的那一条。

他的鱼尾上排列着整齐的宝蓝色鱼鳞，每到夜晚，他趴在海中央的那块石头上。

人们说海里一定有宝藏，因为他们不知道，在月光下闪闪发出幽蓝色光芒的不是钻石，而是他的尾巴。

深夜时威廉就会望着天空，他的视力很好，可以看到银河里星云卷起的每一朵云彩泡沫，他很想离开这片海域，这里太大了，大到只有他一个人。

我什么时候会死呢，威廉拿掉缠在他鱼尾上的浮藻。他眼角带着一抹红，羽睫上沾着来自深海的一颗水珠，在如霜一般月光照耀下像是一粒珍珠。

人鱼的眼泪，没有这种东西的。

他生活在这里多少年呢，他不知道，他在等一个人。

那个人啊，有世界上最迷人的银发，有世界上最令人回味的笑容，他笑的时候会漏出尖尖的獠牙，他背对着我张开双臂，背上生出一双红色的羽翼，像他的手臂一样强劲有力。

他说，他可以带我出去。

他叫kris，他是我的爱人。

威廉对着海面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微笑，他伸出带有尖利指甲的手轻轻触碰这海面，荡起涟漪。这海很深，威廉从没游到底，身为人鱼的他很害怕这平静的海面。

他揭下一片鱼鳞，放在海面上，宝蓝色的鳞片随着海浪起伏，伤口流出一点鲜艳的血，红色的。

我的血是红色的呀，和他的翅膀一样的颜色，他想。

他在这里等了一年又一年，有一天他发现这里经过一条船，他趴在石头上瞧他们，那些愚蠢的人类，拿起石头丢他，嘴里咒骂着。

“人鱼是不详之物，不要看他的眼睛！”

那双眼睛，仿佛星空流转在瞳孔里，勾魂摄魄。

不详之物

不详之物

威廉不知道，人们骂他是不详之物，纯粹是这群人类的贪念，拥有一条珍贵的人鱼是件多么彰显身份的事情。他那条鱼尾，修长纤细，宝蓝色鳞片整齐的排列着，如果是腿的话，天下的少女都无法相比。

威廉终于学会了笑，他对着海面笑，幻想着他的爱人。

人的贪念和欲望，金钱和权贵，偏偏要和世间最纯洁美丽的东西相匹配。人们不惜要深海里圆润饱满的珍珠，永寒之地纯粹无杂的雪莲，还有这条人鱼。

人们恶狠狠的咒骂，闭着眼睛把他关进牢笼里，又都在指缝里偷偷看这条人鱼，多么美丽啊，美好的事物，总是想让人去摧毁。

威廉不吃不喝，一片又一片的揭下宝蓝色鱼尾，他朝着那些人笑，勾着嘴角，带着轻蔑与嘲讽。光裸上身薄薄的一层肌肉沾着血珠，和他爱人的翅膀一样的颜色，他想自己的死期快要到了。

祭祀那一天，人们朝他身上泼水，清洗掉他身上的污垢，把他绑在十字架上。

威廉垂着头，不像以前富有光泽的粉色唇瓣微微张着，他在笑，如同当初他对着海面练习，如同看着他的爱人。

人们点起火把，丢进木堆。他们惋惜，多么美丽的一条鱼尾啊，没有任何一件昂贵的珠宝可以与之相比。

原本晴朗的天空布满乌云，汇聚的水珠从木堆上流下来，火灭了。

威廉甩掉睫毛上的水珠，看着远方那个人，这不是雨水呀，这是我的眼泪，是人鱼的眼泪。

kris，是你吗？

远处的巨龙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，震彻天空。

kris把人鱼小心翼翼的放在背上，一只翅膀盖住他的身子，对着那群人类嘶吼。翅膀扇过去卷起的大风让原本繁华的王国成了废墟，人们身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。

kris把人鱼放在石头上，化作人形，漏出了尖尖的獠牙笑着对他说：“所有伤害你的人都得死，我是恶龙，我可以杀了他们。”

威廉朝他笑，像他练习了上万次那样，问他，“好看吗？”

kris把他抱在怀里，张开双翼，低下头温柔地对他说，“我带你走。”